守一膛爐火，悼蔡元培公

在全民抗疫的斗爭中，閑來無事，又翻起蔡元培公的書，雖以前也只在后人的百度上讀過《警鐘日報》中的選刊里的一部短篇，但近些天難得的清閑卻令我愈發的覺得時間不算那么夠用了，北京的風還是那么大，北京的街道卻空無一人，幸得家中還有幾本典藏與一臺與我年歲相差無幾的燃木壁爐，打發時間的過程也總變得輕松起來，每天端一本書，泡一壺茶，守在爐火旁，贊嘆前人的文字功底，總覺得寫得極好，文字雖然有些輕浮，但最難描寫的便是人物對話，你一言我一句，重復中便會略顯枯燥，沒有炫技一般的令人驚嘆，只有活生生的平凡著生活著。這樣的文學不是面黃肌瘦、瘦骨嶙峋、并且走路一瘸一拐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垂暮老者。相反，它是卡著勝利的節奏，邁起君王的大步，昂首挺胸有著自己獨特驕傲的俠之大者。

而就是這么一位大俠，在80年前的今天，與世長辭。他走的時候還很年輕，每每想到這里，我都蜷縮著身子，借助著燃木壁爐發出的火光抵抗燕京大地上三月仍舊不退的嚴寒，我想從爐火中讀出某些緣由，卻又無法得到更多的提示，只是想著沒有任何理由應當這么早的告別。可就如同死神嗅到了他血液里的書卷氣，指名道姓的希望與之暢談交結一番，之后，便是人走茶涼，但也請不必悲傷，因為其身后詩文，足以千古流芳。長嘆與惋惜是對逝者的尊重同緬懷，起身與加柴是對今后生活的繼續與擔當，暫且不說其它，如今也只有爐火能夠給我一絲慰藉與寬心了吧。

此刻我更像一個幸運與不幸交織而成的矛盾體，不幸的便是在其富有藝術色彩的工作背后，竟然也是極具戲劇化的人生，天不假年，為之奈何？天妒英才，君奈其何？幸運的則是，同為文字工作者，更是知道這種幕后的工作似乎總比臺前的乏味，那是因為在臺上可以看見觀眾贊賞的眼神。如今以貌取人的年代，顏值變成了原罪，浮夸橫行的社會，沒人再去追求文字的純粹，像極了這個被物質同欲望緊緊包裹的世界，我們每走一步，每做一事，都以利益來衡量取舍，我們忘記了最重要的過程與探索中的享受，只是強調事物的結果同正負關系如何，天下熙攘，皆為利來往，如果有機會，我真的也想到那個年代走一遭，敢笑敢怒，敢于放肆，也敢于緬懷。

于藝術來講，這是最傳奇的故事，因為有一尊豐碑可以塑造；于文學來言，歷史上最著名的暗殺也不能與這次相比，由突如其來與命盤定格鑄成的匕首刺透了蔡元培公暴露著的脖頸，流出的鮮血淹沒掉了黑色鉛字因不知所措而產生的恐懼所發出的呼救哀號，3月5日，也由此變得愈發昏暗了。像極了燃木壁爐爐膛中燃盡的余灰，但如讓風那么一吹，卻又是一片可以守護一方，溫暖一方的熊熊烈焰。

祭奠，人類歷史上最天才的一個詞，毫無保留卻又切合實際的說明了我此時的心境，雖未與君相識，但卻神交已久，我艷羨于蔡元培公筆下所描繪的世界，也欽佩他的保持定力，亮明底線。蔡元培公需要的不是一場挽歌同哀樂奏鳴的一路走好，相反，如若此處有一句瀟灑的就此別過，一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的江湖號子來為這位大俠送別，才是最好也是剛好的。若有機會，真想和他一起在燃木壁爐前烤著爐火，暢談一番。

2020.3.5
于北京
悼蔡元培公

凄凄慘慘五更宵，哀哀苦苦兩陰陽。
院中柳綠紛芳始，廳內悲客白燭淚。
痛君一逝百花謝，空對日月數星辰。
千橫淚怒友獨去，百僂秋絲怨天劫。